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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二十二岁时,正在乌干达热带草原上思考燥热不安的人生。宋以宁当时三十三岁,算是我的小老板。我在世界巡回打工,她在世界巡回当我上司。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司机老王从机场接上我,在吉普车上放了非洲风情的击鼓乐,敞着四个窗子让音乐沿街流出去黄尘飞进来。他胡子拉碴叼了只破烟,一手搭在车窗上,问我:“小姑娘介不介意我抽烟?”“介意。”我想都没想就怼他。他干笑了两声,过了会儿又没话找话,“你大学刚毕业啊,学的什么?”“英语。”“二外呢?”“西语。“原有些沾沾自喜,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反而说:“嗷。那你在这儿除了英语其他也用不太上啊。”我有点无语,把被汗沾着的长发束到脑后扎了个马尾,用手支着下巴转头看窗外向后退去的棕榈树和普通楼房,觉得这里也没想象中的蛮荒嘛。他提醒我,“这里是富人区。“ “我来教你句,斯瓦西里语!”“阿瓜!” “啥?” “鸭子!” “..” “阿瓜阿瓜!“ “..什么?“ “两只鸭子!“ “…“ 常夏的热带大陆上我只感到冷。虽然我还是个臭屁的应届生,但还是努力扯了扯嘴角应付这个中年男人卖弄的冷笑话。他得意地说,“这还是宋工教我的呢。“丝毫没意识到我在替他尴尬,”不对,这是豪萨语还是斯瓦西里语来着…回去再问问…“ 因此我脑海里的宋工乃是一位同样吹牛显摆爱说爹味冷笑话的中年男人,这种印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根生蒂固。 我在乌干达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学习用斯瓦西里语里说鸭子的起因是我毕业了。这事经过如下:我毕业时没找到工作,也没申请到研究生,这样我就没钱也没事做。而我母亲压迫感很强,如此没钱了几个月,我在家里蹲得生不如死。就在这种情况下,我在年级群里偶然拾获了一条来源不明的招工小广告,几个月的合同工外派。据辅导员说它来自校友渠道,所以没有拐卖人口入传销组织的担忧,我果断报名。不到半小时就收到了电话,“你是外院英语系的对吧?”“对。”“中英翻译会不会?”“会。”“好,来吧。”没有面试,潦草入职。第二个星期一我就踏上了非洲大地。 这件事从逻辑上向上回溯是这样的:我之所以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大学学了英语,而这件事的起因是我小姨。而这件事从逻辑上向下推演是这样的:因为我找不到工作来到非洲,所以见到了宋以宁。这条逻辑链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就像祖宗从非洲走出来,边走边zuoai,满世界zuoai,到了东亚繁衍出我外婆,我妈和我小姨,我妈繁衍出我,可是他们在东亚做了太多爱,祖祖辈辈zuoai,生了太多小孩,所以小孩多了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只好外派非洲,在非洲我遇到了宋以宁,和她zuoai。并且我们不生小孩,闭得彻底。 然后我就见到了宋以宁。虽然她并不想理我。准确地说,我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叫Yini Barraclough。这是我在各种犄角旮旯看到的姓名,所以在此之前我并不确定此何许人也。英国佬?有可能。 见到她之后,我这既没学好英语又丢了中文的半桶水玩了命晃悠,努力泼洒出一点感想。只觉得,实在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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