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外婆和猫猫 (第3/4页)
书,小囡过去了,不会吃苦的。” 母亲总吻着她的脸颊,一遍遍地说:“阿姐,我舍不得呀……” “舍不得也没办法,当初要你搞掉你不干,偷着躲着非要把她生下来,依我讲,知道是女孩子的时候就不该留。你们都是公职人员,不该犯超生这样的错误!” 母亲的泪水滚落到她颊边,几乎泣不成声。 “早送走早省心,不然被发现了,你们两的工作都是要保不住的。” 初语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在落泪,就像乡下时阴多雨的天气,让人想起就难过。 母亲的身上也总是香香软软的,把她抱在怀里,比春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还要暖。 可她总在深夜出现,很快又离开。 初语不明白,为什么来到她身边的人,最终都留不住。 旧时的堂屋内散落着昏昧不明的光线,油灯的捻芯忽明忽灭。 西面有一扇深褐雕花的木构窗棱,枝枝蔓蔓的线槽将光影分割切碎,窗幔是厚重的暗红色,像极了锈化后的血迹。 她与外婆睡在一间屋子里,一张旧木板床,她们分两头睡。 月光在窗前,风声在远处。蝉声与虫鸣隐匿在夜色中,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外婆已经很老了,睡觉时会发出沉闷的声息,初语便总在黑暗中睁着眼,感觉连屋内的陈设也因此而变得昏漠。 由于外公去世得早,母亲和阿姨们也都早早离了家,外婆便成了个不爱说话的老人,她每日都坐在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前,反复地踩踏,哒哒哒的声响,总是从日出持续到夜半。 直到有一天,那轻碎不断的声响停住了。 缝纫机的桌面上,摆着一条还未完成的连衣裙。 外婆从早起便躺在床上,直到暮色深重时,她都没有醒。 初语坐在西窗下,抬头看着那只玻璃风铃,太阳照在身上,她听见风吹来的轨迹,一坐就是一整日。 五岁的孩子饿了,就独自走到灶屋里,吃力地翻开木板做成的锅盖,看着那里面空无一物,也不哭嚷,到水池边灌下一肚子的冷水,又继续坐回到西窗边。 夜晚的斜风刮过门前的枝梢,发出簌簌的声响。 小小的初语回到寂静的里屋,外婆还睡在床上,鼻腔内没有再发出任何沉闷的声息。 初语躺回到床上,幼软瘦小的身体碰到外婆冰凉的双脚,她轻轻问:“阿婆,你冷么?” 无人应答,她继续说:“阿婆,小语抱抱你,好不好?” 那一夜真安静啊,她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肚子好饿,床上好冷。 屋外有风声么?她不知道。 她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就在那个深夜。 “阿婆,小语好饿,你明早起床给小语做汤团吃好不好?” “阿婆,我好饿,饿得肚子痛。” “阿婆,阿婆……” 那是一年冬日。 初语和死去的外婆共住了五天。 她饿了就不停喝水,吃灶屋里的所剩不多的干粮。 她只有五岁,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都知道。 母亲和阿姨们赶来时,追悔莫及的哭喊声填满了整间老宅的角角落落。 家里从未那么热闹过,人声哭声混杂在一起,眼泪像汹涌的雨水,要将老宅都淹没了。 而初语只是静静地从床边走到堂屋,拿起缝纫机上的那一件连衣裙,比到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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