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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六叔的部曲最先赶到长沙,像传说中出没于青草湖间的土匪那样霸占财物,盘踞住陶府,还挟持了三叔的独子陶处静。此时我只是一个住在偏院里刚失去母亲的孤儿,整日躲在内室噤若寒蝉,并没有人注意到我。很快三叔的部曲杀到,脾气火爆的三叔一路冲进自家庭院,将还在折磨他妻儿的六叔杀死。连日传出三婶哀号的庭院终于安静下来,风波却未就此平静……“斌虽丑恶,罪在难忍,然王宪有制,骨rou至亲,亲运刀锯以刑同体,伤父母之恩,无恻隐之心,应加放黜,以惩暴虐……”罢黜三叔的奏折还没能送到京都,三叔与三婶竟在一夜之间双双暴亡,他们的死因成了一个谜。至此陶家兵力,三支只剩下一支;而长沙王的爵位越过独大的七叔,竟落在了懵懵懂懂的我身上。帝诏新颁:陶公任隆三事,功宣一匡;威静荆塞,化扬江澳;戮力天朝,匪忘忠肃,赐谥桓公。以愍悼世子瞻息弘袭爵,钦此……于是我穿着斩衰重孝,有些无辜的站在长沙王府门外,送走我的堂弟处静——他是我三叔的儿子,原本长沙王的爵位该在他和七叔之间决出,谁知竟由我继承;而他作为现任长沙公的平辈,不得不从府中搬出去。他走得并不落魄,三叔生前正盛隆到极处,亲随部曲有几百户自请跟随堂弟归田,加上从陶家分出的数不清的箱笼细软,他足够生活得很好。才十一岁的处静被僮仆簇拥着,黝黑的瞳仁里有超出同龄人的沉静,平和的面容像极了他的名字——淡。他望着我,只轻轻说了句:“仁远哥哥,我走了。”“嗯,你走好。”我有些局促的与他道别——当其时我只以为自己占了堂弟的好处,却不知这骤然加诸我一身的荣宠,只是来自千里之外京都中的一个谋算,这谋算绵伏千里,由快马送到陶家来,将灾厄真切落在我身上。另几房在世的叔叔也陆续出府自立门户,只有七叔借口我年未弱冠,以保护陶家为由,拒绝搬出长沙府。他的亲随人马将整个王府团团包围着,我没有办法应对他。接下来是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办不成一件使七叔满意的事——我安排不好他的食宿,喂不饱他的兵,甚至喂不饱他的马。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可长沙王这个位子,得须我赔上性命才能交得出来,我哪能交得出来……鹊巢鸠占的甜头使七叔越来越肆无忌惮,而长沙王的头衔总意味着某些他无法触及的利益——动辄破口大骂已稀松平常,终于在一个雨夜,他醉醺醺冲进我守孝的棚屋对我动了粗。守孝的薄粥素食与长年的忧虑,让我十三岁的细瘦身子在七叔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未经纫边的粗麻丧服没几下就被撕破,我捂住口鼻中流出的血,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生怕七叔从这踹打中获得乐趣。然而弱rou强食终归是有趣的事吧……后半夜我披头散发,在风雨中哭着冲进祖母的卧室,伏在地上寻求庇护,可她只是木然抚着我的背,却不说任何安慰的话:“仁远,我们陶家只剩下七郎一个能领兵的了……”祖母别无选择,念及府外的强兵,我清楚自己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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