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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放春想跟他悲情地分手呢。他偏不,他要让蒋放春把他看烦看腻,直到相信他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事物吓跑。他要一辈子赖着他。错开了食堂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蔚大海背着一双手在档口乱转,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了起来。“爸,你在哪儿呢?”原本蔚知没想真的来找他爸妈的。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来医院,逮着就是一顿盘问。可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走又不方便走,左思右想,还是联系联系亲爹。在泛一层油的饭桌旁,他俩对坐。蔚知装没事人,掏出纸巾认认真真地擦桌子。蔚大海眼珠子一转,又把手机拉出来瞅了瞅。“不对啊——今儿礼拜几?”“……礼拜二。”蔚知心虚地把纸巾团成小团,“前两天病了,已经和辅导员交过假条了。”他爸平常二楞二楞的,这时候机灵了,“病了你乱跑什么呢?”“这不是太思念你和老妈了么……”“你可拉倒吧。”蔚知被截了话头,他还以为自己要挨呲儿呢。蔚大海站起身,帮他把用过的小纸团扔了,还顺道取回了他俩的葱油拌面。蔚大海根本没训他,反倒蹙起眉头关切他。“因为什么病了?身体怎么了?有事儿跟爸妈说啊。我们就指着你健健康康给我们养老呢,你可别吓唬我们。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不?”蔚大海可真絮叨。可蔚知一听他絮叨就想哭。好像身上那根一直紧绷、几近断裂的弦缓缓松弛了。蔚知每扒拉一口面,都觉得格外幸福。他是不足月的孩子,在保温箱里躺了三个月。为了得到更好的照顾,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那些有关童*的记忆,爸爸mama的身影总是很浅很淡。他在县城的学校里被其他孩子欺负时,那如猛兽般残暴的孤独时常会吞噬他。慈爱*迈的爷爷奶奶,遥远的父母,他找不到倾诉的勇气,才放任沉默和忍让的疯长。这一切都是从前他心里的“坎儿”,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迈过去,他能做的,只是把它们丢进回忆陈旧的杂物间。可他们却执着地爱他,穷尽他们作为父母能给子女的一切爱意,尊重他人生道路中的每一个选择。起初他以为这是“偿还”,可他们之间又何来“亏欠”呢。蔚知因此觉得自己十分“小人”。他是在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父母和孩子之间绝不是谁攀附谁的关系。他们始终行走在各自的人生,带着最亲密的身份。这身份应当是疼爱,而非枷锁。蔚知过八岁生日那晚,他坐在床沿等蔚大海,等到月亮隐去,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在梦里啜泣。那一天,市里一名歹徒持刀伤人,残暴至极,致使十一岁少女毁容,伤及眼球。三十多个小时,蔚大海只睡了三十分钟。他保住了小女孩的左眼。结束后正是翌日清晨,他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蔚知却不跟他讲话了。人们总是很难理解当下,于是更容易在回望过去和展望未来时满心迷惘。蔚知卷起一筷子面条,问蔚大海:“爸,成*人活着是不是特别辛苦呢?”蔚大海好像并不为他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他放下筷子,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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