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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我曾经真切地询问过一个年轻的替代品。并不是我特别看重此人,因为我几乎会去询问她们每一个人。那时我像现在这样无言抽着烟,眼睛盯着天花板或虚空中的某个点,那个人兀自用抽纸把手擦干,将脱在一边的衣服簌簌穿起。她刚把手指从我的yindao里抽出来——也可以说她根本没有插进去,像是螺母遇到了不匹配的螺丝,貌似货不对板,其实是我在螺母里注满了看不见的热熔胶。这种时候她和类似她的那些年轻人总会安慰我“不做也可以”——前提是她们对我过去陈述的性侵经历深信不疑。偶尔我也会因为这种无条件的包容与宽宥萌发淡淡的惭疚。毕竟我所追求的爱从来都不需要性,更不需要像她们一样去考虑青春责任与未来。我不会跟她们有未来。我本身就是没有未来的人。她扎起散开的头发,然后我注意到她注视着我的爱怜与哀愁的眼神,“你也别太纠结了。”那个当时算是我恋人的女人说,“其实我们就这样也可以。我们又不是女人和男人,再说也没人规定谈恋爱必须得上床吧。也许很多人觉得不性交算怎么一回事。可我不是这样想的。像现在这样我就很开心了。”“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是啊,以后是不好办……我们可以先把现在过好。再说了,我们都还年轻,以后的事慢慢考虑也不迟。”“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没得选,你会不会跟我一起死。”她愣了一下,佯装梳理头发似的偏过脸。

    “会吧。”她还是没有扭头,“其实我也有想过。没有办法了就去殉情。那样听起来像小说里常有的,好像也不错。”

    我咬着烟屁股轻轻哼出一声,“是挺不错的。但你觉得这么做值得吗?”

    “是……有什么不值的……为什么你要问值不值?我就是真的爱你才会这样想。”

    “嗯。那我也爱你。”她不再说话,好像是哭了。我仍然咬着烟头,一直吸到滤嘴泛起红边儿。我不想让她突然吻我。“刚才说一起死是开玩笑的。”

    结果她不再是我的恋人。虽然我在她表明可以为我而死的瞬间萌生出了爱——也可以说这仅仅出于礼尚往来——但我既然认为自己爱她,就不可能看她被卷入死亡的深渊。我这么说同时也是变相承认自己之前从未爱过她,更不爱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这好比那个自恋的道林格雷骤然爱上了一个纯洁的农村姑娘,为践行他所谓的善举决定放对方一条生路。我不具备那种只会出现在浪漫主义小说中的美貌。我所深深眷顾、紧抓不放的唯有自己的生命。我怎么可能不畏惧死亡?尽管我是真的想死,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一起殉情。这个对象一定得是因为爱我才会选择同我赴死,这爱必然要足以弥补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缺口。然而直至今日我仍旧像被扯成好几段的蚯蚓一样苟活于世。

    我没有选择死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无法寻找到合适的对象。宫女士和柏小姐做出了和我相同的选择。我不知道她们是否也是因为深爱着彼此——对彼此的爱超越了对自己的爱——才不愿加害对方。而一旦错失主动按下电钮的机会,它就一定会落入旁人之手。在与我在咖啡店里相向而坐的她之后的讲述中,秘密终于不再是秘密,秘密变成了丑闻。揭破秘密的究竟是那个专车司机、抑或两个人的亲人朋友、还是根本与她们或他们没什么交集只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其他人?事到如今,再纠结于此也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就像纷纭杂沓的蜘蛛网,即便能从中侥幸挣脱,也会被黏掉半边儿翅膀。翅膀残缺的柏小姐最终从蛛网上掉下来,躺进了医院那蚕茧一样厚的被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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